……你帮不上。
谢迟心里这么想着, 但还是把事情同叶蝉说了, 而后继续叫苦连天。
叶蝉就劝他说:“急什么, 不是还有三天吗?你慢慢读, 今天先吃饭。”
可谢迟没心思, 他觉得这篇文章给他一个月他也读不明白。真没想到, 太子虽然风评不好, 可做文章竟然还挺厉害?!
叶蝉扯扯嘴角,心道不吃饭怎么行?就朝旁边的刘双领递了个眼色,然后两个人一起到了书房的外间。
她跟刘双领说:“劳烦公公差个人去正院, 有道豆腐羹不错,端到书房来。再叫去厨房看看,有没有现成的馒头花卷, 面饼也行, 装一碟子端过来。”
刘双领记下来,应了声就出去了, 知道夫人这是在为爵爷安排, 他便也没再交待旁人, 亲自跑了一趟。
他脚力快, 不过片刻就折了回来。食盒上层放着面食, 馒头花卷各有两个, 花卷上还有黑芝麻。底下一层,盛着叶蝉说的那道羹。
这羹,叫金汤鲜虾豆腐羹。
顾名思义, 里面的主料是鲜虾和嫩豆腐, 除此之外,能看得出的配料只有两三种菌菇。不过实际上,这“金汤”很独特,是加了咸蛋黄调的。咸蛋黄入汤前还要先翻炒,把鲜香气尽数炒出来再调到汤里,味道可想而知好得很。
汤中另有葱花、香菜、胡椒粉调味,勾芡之后浓稠诱人。细嫩的豆腐、劲道的鲜虾则各自保留几分原有的鲜美,而且还有荤有素,拿来拌饭是最合适的了。
不过夫人没让拿米饭,而是让端了馒头和花卷。刘双领刚开始没明白,心说要说吃着方便……单吃馒头花卷是方便,可搭上这羹,馒头花卷不就和米饭没两样了吗?都得动手舀菜,还不如吃米饭呢。
但等叶蝉把豆腐羹和馒头花卷都端到书桌边搁下,他就明白了。
——这样喂着方便!
如果是米饭,拌上汤羹就只能用勺吃,夫人从侧旁一喂,万一手一哆嗦或者跟哪儿一碰,就免不了要掉东西下来——掉到太子的文章上可不合适。
但眼下是馒头。刘双领便见夫人撕了两小块下来,蘸了蘸汤汁,又夹了个虾仁进去,喂到了爵爷嘴边。
“……”谢迟怔怔地吃了之后,唰然间面色通红!
然后他就不肯让叶蝉接着喂了,局促地将册子一合,收进抽屉里,拿起一个馒头便自己吃了起来。
可叶蝉喂他并不是有意想激他自己吃,见他这样反倒一时没回过神。待得回神,她舒气嗤笑:“对嘛,先吃,吃饱了才有力气想正事啊!饿坏了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谢迟也确实饿了。原本只是被难题缠得无心去体味这饿,但吃了两口鲜虾豆腐羹,饿感就被勾勒起来,风卷残云般地吃掉了两个馒头。
叶蝉则慢条斯理地吃了一个花卷,吃饱后说:“你慢慢读,我先回去睡了。一会儿让小厨房端点宵夜过来,你夜里饿了就吃。”
谢迟仰在椅子上想了想,却说:“……算了。”
还是明天再读吧。他现在脑子太乱,不止是读不懂,而是根本读不下去。
他便与她一道回了正院,盥洗之后,为了放空一下脑子,他反倒早早地就躺上了床。彼时元晋精力正旺,爬来爬去爬到床边看到了爹,小手一伸蹬蹬腿就要上床找他玩。
叶蝉洗完脸正好看见这一幕,正想拦住元晋让他别烦谢迟,谢迟坐起身把元晋抱了上去。
元晋被他架在两手之间,声音很愉快:“椰!”
——他喊爹总喊不准,最近都管谢迟叫“椰”。
谢迟盯着他念叨:“你说……陛下到底什么意思呢?”
元晋:“椰!”
“他今天还问到你哥哥生辰的事了,不过又似乎只是随便问问。”谢迟继续念叨着,叶蝉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今天压力好像着实特别大。
她平常从不过问他当差时的事情,今天在书房听完经过,见也是和当差有关——而且竟然是和陛下有关,便又不再问了。可眼下看他负担这么重,她思来想去,又觉得再问问为好,主要是她没能理解他为什么紧张成这样?
于是两个人一起躺上床后,叶蝉就主动聊起了这事,她问谢迟:“不就是让你看个文章写个见解?你怎么这么……不对劲?”
她想就算看不懂也没关系吧?他一个侍卫,又不是六部官员,能不能看得懂文章,都不耽误他护驾啊?
谢迟一声重叹:“我主要是……不知道陛下什么意思。没头没尾,突然让我看一篇太子写的文章,还得品评,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叶蝉懵了懵,说:“我觉得当然是好事啊?”
谢迟看向她,她道:“不管怎么样,都是陛下知道你了。而且……而且多半是你有什么地方让陛下觉得你有才能,所以才让你看文章。”
不然他怎么不找别人看?不管是宗亲、朝臣还是御前侍卫,都有那么多,再不成还有成千上万的读书人可以和他论学问,怎么就独独让你看呢?
谢迟听罢没说话,良久之后,又叹了口气。
其实叶蝉说的这些有道理。不仅是有道理,而且他自己也都想过一遍了。可是,他作为正亲历这件事的人,心里就是怵得慌。那毕竟是九五之尊啊,手握生杀大权,常言还总说“伴君如伴虎”,在不清楚君心到底什么意思的情况下,想要把显然有些反常的事不当回事,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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