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的瞬间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深吸一口气,脑海中的混沌睡意即刻退却。
抬手抹了把自己的脸,他低头怔怔看着空无一物的掌心,眼前似乎还残余着睡梦中的影像。
昨晚,她和共同谋划的他们几乎算是大获全胜。
她到最后都保持着平静淡薄的表情, 甚至她可以浅笑着附到那个男人耳边低声说了些除当事人再无旁人知晓的私语。
那男人被带走前神情灰败而绝望。
负了她的人此次多少都付出代价。
可是在梦中, 他见到她在哭。
‘哭泣是软弱的行为, 挤干身体中最后一滴水份也无法挽回什么;我从不做毫无裨益的事。’
她曾这般笑言。
他的梦境天地俱是灰色,她孤零零跌坐在其间。
那双孤傲倔强的眼不断涌出的透明水迹, 如同密密的雨丝漫无边际落下, 一点一点浸透淹没他的身体。
她在哭,一直一直哭,象个饱受委屈的孩子, 哭得肆无忌惮又毫无形象。
呜咽声细碎绵长,淡淡的恨浓浓的疼弥漫在雾气里, 挥不去斩不断。
他记得他被侵扰得心烦意乱, 迫不得已上前朝她伸出手。
‘好了好了,别哭别哭, 我爱你我爱你还不行吗?’
他几乎语无伦次的安慰着她。
‘被双亲放弃,你说自己是孤儿,我要你!我要!’
人生的组成部分残缺不全, 最重要的血缘羁绊你若是无法拥有, 那么我给你数倍份量的爱意弥补空洞。
所以…不要躲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恸哭。
他用指尖掠过她的眼角, 用唇细细吮干她脸颊的泪。
‘相信我, 我会保护你。’
她漾起的浅笑消逝在他清醒的前一秒。
他抬头无声的叹了口气,“原来是梦。”
…………
侧头扫了眼床边矮柜摆放的时钟,暗色屏幕上跳动着电子数字————05:01。
比设定的时间早了近半个小时。
昨晚的事情闹到很迟,他本以为自己可能会疲劳得无法照往常一般醒来,没想到…
他呆呆地拥着被子坐在床上。
视野略有些昏暗,可以判断外面的天色是迷迷蒙蒙的半亮,除了负责警戒组员零碎轻巧的脚步之外院子里依然寂静清冷。
聆听良久,他敏锐的从静谧安详中分辨出悄无声息的水意,是自高空堕下的秋雨轻轻敲打在庭院内的声响。
恍惚间,睡梦中的那湾哀怨延伸到现实中来。
默默地起身,换下睡衣打理好自己,他拉开和室的纸门。
迎面扑来的清晨风露夹杂着深秋雨季的湿意,霎时逼退他身后的温暖,他拉长手臂深深地将空气吸入五腑六脏。
略略舒展了下筋骨,他正待转身去梳洗自己,眼角余光中瞥见一缕异于往常的颜色;脚步一顿,他凝神望去。
他的庭院是与近段时间的天空相同色调,灰白而枯燥,几乎可称一目了然;唯一装点是围墙一隅的那架深绿。
祖母的心爱,即使父亲严命铲除所有庭院景致也必须手下留情的存在,他八岁那年得到的生日礼物————与祖母同时在日吉组一方水土安家落户的植物。
他从木质的廊道间走到毫无遮挡的庭院内,缓缓地靠上前去。
数日不断的淋漓秋雨将整架植物洗涤得苍翠欲滴,仿佛奇迹般有难以数记的花苞一夜间缀满波状枝桠。
衬着满目的灰看过去仿佛艳到极致。
几乎触手可及之处,透明的水滴慢慢沿着半垂着头娇怯怯的花萼滑过;他怔忡了下,眼前难以控制的浮现出她哭泣的脸。
垂落身侧的双手刹那间紧攥成拳,他赶在按捺不住要折下含苞欲放的花枝捧回房间供养之前将手插/入裤子口袋。
花苞上凝聚的夜露在注视下缓缓堕落,凉风自他身侧悄悄地卷过,枝头摇曳,刹那间仿佛是她晶莹的泪落了一地。
他眯了眯眼。
倘若…倘若他睡梦里的人在现实中同样止不住软弱哭泣的话,只怕也会如同这花朵般妩媚妖娆吧?
…………
失神了不知多久,直到有细微的脚步声传来。
他回头,恰好廊道的拐角有道身影转了出来;那人抬眼对上他的目光,神色却是一愣,“若少爷?”
“嗯。”他点点头,收回漫不经心的视线,依然近乎迷恋的欣赏着眼前的景致。
没过多久,来到身侧的存在感打扰了他的兴致。
“哦哦~看样子今晚会开花,真是难得,都10月了。”
来人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惊讶,“往年不是八月底吗?还以为今年它想休息呢~原来是推迟花期。”
他睨了站到身边的人一眼,“你怎么会来?阪东秀人。”
“今晚的地点定在东区,我来向组长报备事前准备工作。”那张娃娃脸往日的闲适消弥无踪,显得神色肃穆。
“为了确保顺利,今晚整个东区都将没有收入呢~”
“辛苦了。”他点点头,“只是权衡相较之下,一个晚上的收入算不上什么。”
抬头看看天色,他转头冲对方示意,“你去见我父亲,出发前我会呆在房间,有事直接过来。”
走出几步,他听到身后的人淡声说道,“若少爷,倘若这次您还想手下留情…”
余下的话语消失,其中的含意却引人深思。
他豁然回过头,微抿的嘴角藏了几丝特属于黑暗的狠意,“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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